Orlando喝着啤酒，吃着意粉，心里想着要尽可能的投入到今晚剩余的时光里。倒不是说这个约会很糟糕，恰恰相反，Sarah说对了，Raj是一个很棒的家伙。聪明、有魅力、很友善，而且非常有幽默感。他们谈论着共同喜欢的音乐，整个过程都非常轻松。

他们俩说着，笑着，调着情。Orlando知道这就是他所需要的，这就是世界上能使他幸福快乐的所有元素。但是他却感到胸中有一个又大又深的洞，里面填满了关于Viggo的记忆——Viggo得知他要去约会时的反应是那么寂落，Orlando甚至觉得自己可能伤害了年长的男人。这真是荒谬到家啊，他又不是Viggo的什么人。Viggo只是他的老板而已，只是他魅力无边、才华横溢、该死性感并且正和一个垃圾男人搞在一起的老板而已。这男人根本配不上Viggo，Viggo真该把他飞掉，然后考虑一下是不是该和Orlando…

“Orlando，你有在听我讲话吗？”Raj微笑着问道。

“啊？哦……嗯，有啊，对不起，很抱歉，我神情恍惚的像磕了药，一般我不会这么魂不守舍的，”他说。

另一个男人的笑容更深了，“没准儿我就是喜欢你魂不守舍的样子，”他的语调轻快又充满旋律感，印度口音里带着点好听的伦敦腔。“你心里有事，”他已经发现了什么。

“没有啦……嗯，也算有吧……是工作上的事情，”Orlando边说边用叉子乱戳着意粉。

“搞不定你带的小孩？”他问道，“Sarah也经常这样。”

“不是的，我的意思是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，Henry是个很棒的小家伙，他是我带过的所有孩子中最最可爱也是最省心的一个，” Orlando说。

“噢，那就是你和小孩的家人合不来？”

“也不是，我和Viggo相处得很融洽，”Orlando回答。

“好啦，我投降了，”Raj自我解嘲的笑着说，“我们还达到心有灵犀的境界，不如你干脆点告诉我，到底是什么在困扰你，也许我能帮得上忙，或者可以倾听一下？”

Orlando笑着说，“你和Sarah说的一样，是个贴心的家伙。”

“噢，Sarah缺点是不少，但是讲话可不夸张哦，嗯……应该说不是非常夸张，”他也笑着说。

“我该坦白的说，对不对？即使……呃……这可能会毁掉我们美好的晚上。”

另一个男人皱眉道，“我的经历告诉我，通常来说还是坦诚相见会比较好。但是你为什么说这会毁了我们的……哦，慢着……你不是在和你老板交往吧，不是吧你？”

Orlando叹了口气，“没有，我们没有真的……”

“到底是怎样？是没有交往还是没有真的交往？”

“都没有。我们……我们从来没有越过那条线，除了前天晚上……我们差点接吻……妈的。我很抱歉，你大概想要给我一拳吧。Sarah强迫你和我见面，我却把一切都搞砸了……”

Ray笑了一下，“她可没有强迫我，是我自己喜欢你的照片，”他眨了一下眼睛，“嗯……坦白说，我对和没有医院消毒水味道的人约会没抱太大希望，最多就是期待能见上一面，一起听听音乐而已。”

Orlando咯咯笑了，“是*月光幽径*。”（注1）

“什么？”

“我的味道。我的味道其实是——嗯，我知道这是只有女生才用的玩意，但我从我姐姐那里偷了一瓶……然后……，哦……我本来要说什么来着？”

“你和你老板那似有还无的关系。”

“噢，对。我们的关系是很复杂，又很奇怪。他是个很棒的家伙，非常有魅力，也很天才，哦，又聪明，还……嗯我总是想着他。刚开始这只是身体上的吸引，我还是可以尽量无视它的存在，但是后来我们聊了几次天，我就感觉不对了。你明白吧，就是那种你心里有了某个人，就很在意很纠结的感觉。我试图去反抗这种感觉，因为这太疯狂了，在很多方面说都是不合时宜的……”

Raj沉默了一会儿，然后又印度语讲了句什么，这让Orlando非常困惑。Raj笑着翻译给他听：“心，自有它的主张。”

“没错，”Orlando说，“可问题是他不仅仅是我的老板，他还在和别人交往，我不得不补充一句，他交往的对象是个贱人。”

Raj忍不住笑出了声，“那家伙真的有那么糟吗？还是因为他正霸着你想要的人？”

“他真的是个混蛋啦，我刚开始就这么认为，他根本不在意Henry！”

“噢，这样倒也算是公正的评价。那么Orlando，你现在可处在左右为难的境地了。”

“我承认，我承认，我对你实在太无耻了。我鄙视自己这样做，真的非常抱歉。可我真是非常开心能认识你，你是个好人，”他说。

“你不必那么说，我们才刚刚认识。”

“但是初次见面我就向你发牢骚，这对你来说也很不公平，可你却很耐心的听我说。”

Raj摆了摆手，“我告诉你了Orlando，我本来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。当然也许我说这话有点假，我真的是很喜欢你的照片，“他又眨了一下眼睛。“但是我没有不高兴，我差不多和你经历过同样的事情：对某个人很有兴趣，但却知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，于是继续寻找更合适我的人。虽然我一直都没有找到，不管这算不算理性的说法，但是你知道的，我们最终会爱上哪个人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。你永远都不能控制自己的心，你可以把他埋藏在心里，你可以去无视他的存在，远远的逃离那个人，但是你却无法不去爱他。”

“我们现在没有在讨论我的事情吧，对吧？”Orlando有点糊涂了。

Raj摇了摇头，“他的名字叫Simon，他已经回伦敦了，去娶他的白雪公主。”

“天哪……，”Orlando说。

“没错……”

“噢，至少Viggo不喜欢女人，”Orlando说，“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
另一个男人笑了，“别在意。”

“我只是不知道我要怎么做，告白？辞职？我真的不知道能在他的房子里再撑多久。离他那么近，什么都不能说，什么都不能做……”

“你觉得你有机会开始这段关系吗？”

“我不知道……但是，我想试试，”他说，“操，就算最后没成也不怕，你知道吗，我从来不会因为害怕失败而畏惧尝试。”

“那么你已经有了答案，试一下吧……”

******

在回家的出租车上，Orlando蜷缩在后座里，静静的看着车窗外的城市。他对Raj说的话是真的，他从来不会因为对失败的恐惧而畏缩不前，他只是不知道解决问题的正确方法。也许向Viggo告白是最好的方案，让年长的男人知道自己对他的感觉，但是Orlando最害怕的是Henry会因此受到伤害。

出租车到了Viggo家门口，Orando已经作了决定：先睡一觉，一切等明天早晨头脑清醒了再说。他付了钱，走进房子。现在还不到10点，但是屋里却安静得出奇。他走上楼看了看Henry，小家伙睡得正香。接着，他发现Viggo的房门敞开着，年长的男人正坐在床上翻看着相册。

“Viggo？”Orlando轻唤他的名字。

年长的男人抬起了头……把挡在眼前的头发拨到耳后。“Orlando……我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回来了，”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沙哑，像是哭过又像是大喊过。

Orlando把手插进裤袋，像房间里挪了一步，“是啊，我也没想到。约会和我想象的不一样，”他说。

“噢，”Viggo说，“不来电？”

“呃……怎么说呢，我不能……就是没有……火花，你懂我意思吧？”

Viggo点点头，“我知道那是怎样的感觉。”

Viggo的声音浸满悲伤，Orlando心口一痛，“Karl呢？”他突然发现那个男人居然不在。

Viggo笑着回答，“我他妈的不知道，”他说，“我们……我已经结束了我们的关系，他暴怒的走了。”

“哦……我很……”Orlando本来想说我很抱歉，但是那不是事实。事实是这个消息让年轻人心跳加速。“发生什么事了？”

Viggo摇摇头，“没什么，我只是……我只是终于下决心结束这样的生活，结束这段冰冷的不会有结果的关系，我身处其间已经太久了。我太怕麻烦了，我不想一个人孤独的生活，可是讽刺的是……和Karl在一起比我单身的时候更加孤独。”

Orlando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，坐在床尾。“我也知道那是怎样的感觉。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时的感觉是……你的整颗心都是他的，可和有些人在一起的时候，那种感觉却很……”

“很假，”Viggo低语。

“没错。”

“你知道么……我真的搞不懂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。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孤独又悲惨的老男人，”他苦笑道。

“我可不觉得你悲惨，想找一个相爱的人……这并不悲惨。”

“没错。可是，害怕一个人孤独终老却真的是很悲惨，”Viggo说。

Orlando皱着眉说，“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，那我就真他妈的悲惨到家了。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孤零零一个人，身边一个人都没有，没有人关心我，没有人在意我，没人知道我活的好不好，没人知道我是不是要死了，”他说着说着便热泪盈眶。

Viggo正视着Orlando，“我很抱歉，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，我只是想说和Karl交往真的是很愚蠢的决定，而且把自己弄得好像很可悲。”

Orlando耸了耸肩，“没关系的……怎么样？你现在感觉如何？一切都……都结束了。”

Viggo重重的呼出一口气，“解脱了。解脱，但是有点害怕，因为……”

“因为什么？”Orlando问道。

“因为……”Viggo说着伸手过去，将Orlando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。“因为我心里有了别人，那个人……那人真的让我……嗯……感到了火花。但是我不知道他的想法，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是否有可能，我不知道我在我告白之后，他会不会觉得我只是又随便找个人来排遣寂寞，可他真的不是……”

Orlando觉得自己开始发抖了，“你为什么不问问我，为什么我的约会和我想象的不一样？”他轻声说。

“为什么你的约会和你想象的不一样？”Viggo照搬的问回去。

“因为即便他符合我要求的所有条件……他也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。因为我已经心有所属……我已经爱上别人了。我没有办法不想着……”Orlando停止了说话，紧闭着双眼。

“Orlando？”

当Orlando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，有晶莹的泪光在闪动，“我们不要再这样了好么？不要再小心的掩饰，不敢说出我们心里真正想说的话了，好吗？”

“好的……”

“我爱上你了，”Orlando说，“完全的爱上你，死心塌地的爱上你。我不知道这一切是何时开始的，也许是我们一起吃冰淇淋的那个晚上，也许是你讲给我听那个好笑的阿根廷蛇的故事，”Orlando笑着，“也许就在你第一次你触碰我的瞬间，也许是每次我都看到你对Henry那么好。也许所有这些事加在一起或是还有更多的理由。这可能是错的，也可能很傻气，但是我不能否认我的感觉，你就是我想要的人，Viggo。我很抱歉，这些理由看似很奇怪……也许我看起来像个小傻瓜，嗯？但是从小失去双亲和后背断掉的经历教会我，人生真太他妈的短暂了，绝对不能让自己受恐惧感的摆布。

Viggo静静的听Orlando说完，更加紧握住年轻人的手，抬起它，亲吻着指节。“你走进我家的那一瞬我就爱上你了。你浑身湿透颤抖着，但是你仍然在笑，真的好漂亮……当我望进你的双眼，我就想了解你的一切，想感受你感到的一切，”年长的男人嘶哑的说着，伸出另一只手扣住Orlando的面颊，用指尖摩挲着他的下唇。

Orlando合上眼睛，让泪水穿过长长的睫毛从面颊上滑落下来。“我不是那样的人，Viggo，我想让你了解。我不是抢人男朋友的人，我不是那种用讨好小孩来……”

“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，”Viggo轻声说。“我想……我想我已经很了解你了，你很爱Henry，这一切都不在你的意料之中。我想告诉你，无论如何我都要和Karl分手，真的是时候了。我想要更多，我想能和你一起感受更多。但是，即便最终我不能和你在一起，我也不会和Karl继续下去。”

Orlando望着Viggo，“我打赌Karl才不信这个，”他说。

“对，他不信。不过我不在乎，因为这是事实。”

“你想……你真的想要我吗？”Orlando问。

“当然。而且不仅仅……我想通过一切可以想象的方式要你，”Viggo说着慢慢靠近Orlando的面庞。“在翻云覆雨的床上，在我活着的每一天……”他耳语着，他的唇已经贴近Orlando的，“我今天什么都画不出来，有些事情一直困扰着我，让我心神不宁，我满脑子只有你，你一直在我心里挥之不去……我只想紧紧的把你裹在我怀里……”

“老天，请那样做吧，”Orlando嘶哑的回应着，双唇轻擦着Viggo的嘴角。